方幼萍这边跟刘议泽聊得热火朝天,没注意到距离不远的主桌,是蒋理承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。
觥筹交错间,蒋理承已饮下去几盅烧刀子,嫌不过瘾,又叫人换上来了海碗。
恭维之声,不绝于缕:“恭喜大帅入主北平,长驱直入,直捣黄龙。”
“是啊,大帅无人能敌,所到之处,万民臣服。”
“要我看,大帅不如干脆把首都定在北疆算了。跟那些南蛮子玩个球。”
蒋理承分明心情跌落到谷底,可还是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,与人谈笑风生时,也从神坛跌入凡尘。拉拢时也懒得附和,这回却也愿意礼贤下士,给这些心腹一点甜。
“是啊,若是收服了西北和西南,你们有从龙之功,当封为开国元勋啊。”
说话间,又灌了一海碗酒。
一旁的王铮瑶目光浑然不在他身上,只用余光不停扫过席间女伴,看其他女郎的衣着和妆容,有没有自己华贵雍容。
确认这次争奇斗艳碾压了,拔得头筹,心情大好,愈发恣意起来,摆出了可以被恭维的样式,等着人来奉承。
方幼萍终于起身,耳边是刘议泽依旧浩然正气的解释:“因为我去过勾栏瓦舍,那里面的妓女生病了,老鸨也不给她们药吃,更别说送去医院了。很多都是十一二岁,就被叔父卖到妓院。生病了还让她们接客,直到看见她们病死。”
方幼萍并未细听,而是径直朝着蒋理承那桌走过去,见他不知喝了多少海碗的烧刀子,不满足于用碗,已是拎起酒坛,仰头便猛灌了一口。
酒坛落下,已从满满一坛,剩下个底子。
蒋理承拿起来晃了晃,准备再度豪饮,已被方幼萍按住了手臂。
她有多少力气?因他纵容,才能让她得逞也如愿。
方幼萍的气是冲向父亲:“你作为忠臣,不进言,由着君主纵情声色犬马,你不是小人是什么?等叔父清醒点,就该知道亲贤臣远小人。到时候看你大权旁落,没了这些糖衣炮弹,可别心情不好,给家人撂脸子。”
“今儿大帅高兴,痛饮几盏怎么了?若是换了寻常他不高兴,你劝君多饮一盏,大帅也不会喝啊。且也没人敢劝。”方世章的脸上有几分挂不住,哪知道这个女儿,这么爱拆自己的台。
若没人看见也就罢了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着实让他难堪。
没有台阶,便只能自己下来:“你还知道今日是我寿辰?”
方母见状,立即从中调和:“老爷,闺女也是关心则乱,为了您好。[邹忌讽齐王纳谏]也说了前人的智慧,大家哄着你、捧着你,没人敢说实话。只有女儿这个自家人,敢直言不讳的,您若是连她也责备,以后你那些心腹和下属,谁还敢跟您说着利于行的逆耳忠言。”
方世章听着夫人这鬼话连篇,深知小丫头怼自己两句,并不是什么为家族荣辱兴衰着想。
而是心疼又无能狂怒:“你心疼叔父就自己劝劝,拿我当枪使,也得能开出子弹啊。”
“就是,小丫头,你就别担心了,大帅酒量一向很好的。”方母见父女俩争执不休,立即上前维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