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幼萍对于父亲的责骂,没有一丝不忿,仿佛早已习惯。
蒋理承对她动辄落下一顿鞭子,无数羞辱;父亲也没有好言辞,也许她生来就是个坏批,不值得被人仔细呵护。
她的自信强大都是空穴来风,晚上躺在被子里,陷入不见天日的谷底深渊。
蒋理承晚上想再同她说说话,奈何上次她与五姨太同屋,这回宿在了方夫人的房内,不得机会。
早知他就该在帅府时,让五姨太宿在别处,亦或五姨太在,也去五姨太房里寻她,亦或将她叫回自己房里。在帅府,怎么都好办些。偏是在旁人家,即便是至交故友,即便他是皇上,也不能在忠臣内宅为所欲为。
蒋理承一夜未眠,起初还是跟方世章对饮,直到将他喝趴下了,见他钻到了桌子底下,被人抬了回去,才勉强放过他。
一个人自斟自酌,直到清晨洗了个澡,待方宅陆陆续续醒了,便站在小院里,等方幼萍起床。
不好去臣妻门外站,尤其他现在污名缠身,又不愿离她太远,怕错过了她清醒后,没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。
蒋理承左右徘徊,直到看见已浣漱过后的方夫人。
他也不知为何,从前在外地时,只能承担挂念。现在近在咫尺,相思丝毫未消减。
方夫人熟悉的那个大帅,一直都是不可一世、桀骜不驯、说一不二的,即便是在心腹面前,谈笑风生间,也有威压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般,失魂落魄的、魂不守舍的。
“大帅,您是刚醒来吗?我预备了服侍的人,不知她们是否有卫兵妥帖。老爷还没醒,我这就去唤他。”方夫人作势要回头,已被蒋理承制止住了。
“昨夜方兄饮酒颇多,为了陪我,我们谈了一下扩张版图、筹措军饷的事。已商讨的差不多了,让他多休息一下吧,不必叫他。”蒋理承从不试探和假客气,既他已这般说了,方太太也没跟这个长官兼老友反复客套,那就显得虚伪了。
“是。谢大帅体恤,那就让他睡到自然醒吧。好在大帅体恤,他也不是个没心数的,不会倦怠惫懒。”
方夫人说完,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,她既是臣妻,又是主妇。
犹豫了一下,还是大大方方招呼了一声:“大帅可有用早膳?要不要先到堂前。”
方夫人不必询问,小厨房自然记得这位土皇帝的口味和喜好。
“嫂夫人不必多礼,萍萍醒了吗?我实在放心不下她。这次回来,我嘱托仆妇将药一并带过来,不知她有没有好好吃。”蒋理承没有委婉遮蔽,开口直接询问。
“她倒是醒了,她身上的伤痛的厉害,晚上睡得断断续续,不到天亮便早早醒了,再也睡不着。”方夫人意识到自己跟他真情实感了,恐他多心自己在埋怨,忙是将话拉了回来:
“也是孩子昨天睡得早,回来就昏睡,早过了长身体嗜睡的年纪。睡得早,自然就醒的早。”
方夫人深知夫君、女儿,乃至方家一家,都倚仗面前这个男人,又怎会出怨怼之言。
“可能是在火车上奔波累着了,虽然专列环境好些,终究颠簸,尤其她身上还有伤。”蒋理承的大男子主义,使他对女人从不过分苛责,语气也是一如既往温和:
“嫂夫人,我可以跟萍萍说两句话吗?”
“哦,你说,当然。”方夫人不知掌权者何时这般客气了,不过平心而论,他对方家倒是一直尊重的。
因为看重,所以尊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