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儿听人唤起自己的名字,那真姨娘吓了一跳,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,下意识地看向丹娘那边。
但见眼前的年轻女子作妇人打扮,乌黑的发髻间别着一支玉钗,玲珑剔透,翠绿如烟,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素净明丽,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,眸光中不带一丝情绪,被她这样瞧着,真姨娘只觉得背后寒意直冒,忍不住想低下头去。
再看丹娘一身简约的烟翠色配湖蓝的裙子,绸缎的面料,精致的绣花,尤其是脚上那一双和合百年如意鞋更是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,那鞋顶之上还缀着一颗明珠,端庄大气,富贵逼人。
这般打扮,一瞧就不是寻常人。
真姨娘依稀觉得眼前这人熟悉,垂下眼后,她突然想起了什么,惊讶地再次撩起眼皮:“你是宋家那个小庶女!!”
“放肆!”李汤氏骂道,“你是什么东西,也敢这样无礼?”
大嫂子也不满地眉头紧皱。
丹娘却不在意,轻轻摆手:“她倒也没说错,我与她见面那会儿确实是宋家的庶女,我又是家中最小,落个小字也正常。”
真姨娘难以置信地盯着她,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。
“你、你怎会……像今日这般?”她不愿相信,“你当初嫁的不是沈家那个废物吗?!”
丹娘这下有点不爽了:“真姨娘,我家老爷是什么人,自有圣上论断,还轮不到你一个妾室置喙。说说吧,你是如何又回到云州,又成了李家二房的姨娘?你做这些事,你父亲知道吗?”
一听提起父亲,真姨娘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,张口就骂:“我呸!一屋子狼心狗肺的东西,什么金陵名门,帝师之后,都是些豺狼虎豹!他也配为人父!?只晓得听家中婆娘的谗言,将我许给那寒门举子!!一家子一个冬天,连一两的银丝碳都用不起,还叫我与人家好好过,你倒是告诉我,这日子如何过?!”
“赵家又不是没有钱,我好歹也生的花容月貌,只是命数不好,未曾托生到太太的肚子里,凭什么这般作践我!她嫡出的那些个女儿,都嫁去了权贵之家,偏偏只有我……我不服,我偏就不服!”
真姨娘冷笑道,“如今我是落魄了,可比不得你命好。”
丹娘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,一字一句道:“我过成这样,并非是我命好,而是我知道凡事都该靠自己先努力,只有自个儿强了,其他人才能看得起你。你说赵舅母不给你寻个好人家,你也该知道自己先前做了什么事儿吧?”
“你为了留在宋家,为了能跟着宋家前往圣京,连钻我六哥被窝这样荒唐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,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,你让赵家如何做人?赵舅母能给你寻那高门大院的婚事吗?万一要是有一天走漏了风声,人家岂不怪罪赵家——女儿都是这样的破浪货,还往人家门里塞,还想当人家的正房奶奶,接手中馈,风风光光地做当家主母吗?”
她一席话说完,自己就先笑了起来。
这一笑,明媚鲜妍,丽色无双。
她看向一旁已经听傻了的李家大嫂子和李汤氏:“你们说说,是不是这个理?”
原来,这真姨娘竟然是赵家姑娘。
哪怕只是个庶女,有赵家门楣在前面压着,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沦为他人妾室。
“你瞧不起人家寒门举子,却不知读书人最要紧的就是家门清白,你这般行事没嫁过去也好,省的玷污了人家的名声,反倒害了人家。”
丹娘道,“如今你又不知廉耻爬上了李家老爷的床,还想他们父子共用你这一个妾室,如此荒淫不堪,这李家你是待不下去了。”
真姨娘一听,倔强地抬起脸:“二爷绝不舍得放我走!”
这下李家妯娌俩都明白了。
怪道这个小贱人这般底气足,原来是拿捏了二房对她痴心一片。
想到这儿,饶是脾气好稳得住的大嫂子都有点被气得脸色发白,抖着手喝茶,竟是一口都灌不下去,最后清脆一声响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。
丹娘勾起嘴角:“怕是不能了,你的好二爷自身难保,他是欢喜你,可他总不能不要吃饭过日子吧?妾室再好,也不是正房奶奶,随意换了便是,日后待宽裕了,再找那清白懂事的回来帮忙开枝散叶,岂不是美哉?”